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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补的都补了,评论区张口就是要链接的直接删评拉黑。

【双宫】仍可同生共死

*看我的爱! @千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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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偶尔有那么几次,宫侑会梦见以前的事。

 

金色的芦苇一直蔓延到世界尽头,他埋没在其中,费力地将它们拨开,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说起来……你知道芦苇的染色体是多少吗,侑?”

那些都无所谓,宫侑想,你慢点走,我快看不见你了。

可前面的人显然没有读心术,宫侑看着前方黑色的小点渐渐消失在太阳光辉的地方,感到十分沮丧,他堵了一口气,扯掉背包,干脆躺倒在芦苇丛里。

夏日的阳光烤的他脸庞发热,现在终于好受了一点,他躺在地上,从下往上看金色的圆锥形花穗遮住了大部分天空,前面的人估计已经走远了,此时身边听起来只有沙沙声,像浪潮拍打在白色沙滩上。

可是又没有风,宫侑想,哪来的这沙沙声呢?

“喂,笨蛋,死了吗。”

不解风情,宫侑嘟囔了一句,抬眼去看自己正上方的人,背光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样正好,每天看着同一张蠢脸总会产生视觉疲劳,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近他逐渐感到自己的内心不复以前纯净,想必是见多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必须要好好净化一下。

想到这他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还咯咯咯,你是母鸡吗?”

宫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扑向对面脸黑如没开闪光灯的人,结果对方早有准备,两只胳膊扎扎实实把他抱了个满怀。

宫侑抬起头,远方橙色的日轮贴近了芦苇顶,暖色调的光芒冲进他的瞳孔,霎时间像是放大了整个空间。

“视觉差……是这样说的吗。”

“那是什么?”

“不,没什么。”宫侑抬起胳膊回抱住对方。

云是紫色的,芦苇就像大号的狗尾草。

 

醒来时他有点渴,翻了个身把手探向床头柜的水杯,玻璃杯很凉,他端起来抿了一口,水也很凉。

 

新来的护士年纪很小,浅金色的头发总让宫侑联想起自家摊的蛋饼,好在小姑娘头圆圆的,没有让这个联想听上去十分怪异。

早些时候是另一个护士在负责他,宫侑比较怕她,因为她总有办法对付自己不吃药的行为。宫侑跟她斗智斗勇了三年多,实在斗不过,可轻易放弃又非战士所为,便偷偷给负责人打小报告。

“我的身体虽然渐渐恢复,但心灵已经在清水护士的压迫下死亡了,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吗亲爱的北理事长?”

于是第二天就换来一个小姑娘。

宫侑暗自赞叹自己神机妙算,这歹日子总算到头了。哪知小姑娘深得清水护士真传,对自己的性趣和物癖了如指掌。虽然她还做不到像清水那样对自己施压,但小脸一皱,委委屈屈的样子每次都让宫侑于心不忍,再加上她毕竟长了一颗跟自家蛋饼很像的脑袋,所以就算是如同喝毒药,他也只能咽下去了。

 

喝光杯子里的水,宫侑再躺下时却睡不着了。

天花板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铺天盖地地包裹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记忆里扭曲的重力场将他硬生生地扯进未知的漩涡,少量撕裂的信息碎片掉落出来,绞碎的战舰和钢板撞碎脊背的疼痛一瞬间全部涌入脑海,神经末梢因为这过于真实的回忆而变得纤细起来。

他腿上的皮肤和血肉正在慢慢剥离,宫侑想起北信介说这是幻肢痛,存在的虚无让他感到害怕,他明明已经失去它们了。

他爬向母舰的控制室时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所在右端翼已经将将卷进了黑洞的边缘,那么借由母舰的全部核动力将左翼弹出去保住那边的人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到达主控室,是个在宫侑的认知范围内同时占据两个极端的家伙。

占据两个极端的家伙俯下身对他说了什么,然后他再也没见过他。

 

宫侑想努力闭上眼,但做不到,逐渐升高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最终超过了红外线探测仪规定的指标。

蓝色警报响起时,谷地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宫侑缩在地板上发抖,玻璃杯在手边碎了一地。

 

“宫先生您……”

 

“治呢?”

宫侑努力撑起身子,碎片扎进他的手,鲜血殷湿了掌心,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执拗地抬起上半身,以一个奇怪的、扭曲的姿势冲着门口的方向,一字一顿咬紧了发音。

“宫、治,他人呢?”

 

谷地愣了一下,然后稍稍偏过脑袋,北信介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套了白色手套的手上拿着一只灌有镇定剂的针管。

 

“宫治……是谁?”

 

“一个不存在的人。”

 

 

 

02.

 

“战后心理综合症?”

“是。”

北信介调出病例递给谷地,从资料内容可以看出加了很多密,以谷地的身份无法看到全部,但大体都呈现出来了。

 

战后心理综合症,PTSD的一种,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

大学期间谷地曾去到过一家战后疗养院做义工,那时她负责的病人里有一个非常顽固的人,坚称心理治疗针对的是精神病患者,强行从医院离开了。等到谷地再见到那个人时是在最高法院,他在睡梦中掐死了自己的妻子。

在那之后政府签署了法律文件,要求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必须接受心理治疗,直到主治医生确认没有问题了才可离开。

毕业后谷地在老家的公立医院当了护士,因为业绩突出和机缘巧合(某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想秘密偷懒出差泡个温泉没想到泡过头了晕倒在池子里最后被推进抢救室结果当晚值班的只有小谷地!),几个月前被介绍进了首都的军部医院,大概——谷地想——就跟我老家差不多大吧。

医院内病人的身份全部保密,护士之间也禁止谈论有关患者的话题,所以进来后到现在她只见过宫侑。当然,她也没机会见到别的病人,除非宫侑出院或者死亡。要不是清水被选中进入明年的“β探索”计划为此不得不开始培训,宫侑就算打再多的小报告北信介估计也不会理他。

 

几年前爆发的战争谷地曾关注过,但实在离她的生活太远所以不怎么有实感。战争胜利后主流媒体详细地描述此次战争如何关键如何危险、使我们振奋使我们确定了人类智慧与力量的可贵,在一旁不起眼的地方,记录了此次战争结束后有一只母舰于返航途中不幸卷入黑洞。

 

“驾驶那艘母舰的其实是宫侑,”北信介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卷进黑洞是事实,你也看到了,他的腿还有后背,但他最后乘坐救生艇逃出来了。”

“救生艇?”谷地似乎有点不明白,“宫先生那样……如何……”

“母舰的救生艇是自动驾驶,”北信介解释到,“只要母舰舰身遭到破坏,救生艇便会自己启动,之后只要人坐进去就行了,救生艇会自主设置航线和目的地,避开途中可造成撞击的东西到达距离最近的空间站。”

“原来如此。”谷地恍然大悟。

“其实……很久没听到了,宫侑念叨的那个名字,很久没听到了。”

“宫治先生吗?”

“是,心理医生把他的症状归结为战后心理综合症。侑他至今无法描述自己是如何进入救生艇的,他的叙述可以认为是:有人在他昏迷后把他塞进了救生艇里,但这个叙述本身存在很大的问题。

“首先,据其他队长的描述,宫侑在接到上级命令驾驶母舰离开空间站时原本就是一个人;其次,救生艇并非是单人舱,帮助他的这个人为何不同他一起乘坐救生艇回来,毕竟侑那个状态死在救生艇里都有可能,到底是有多大心的笨蛋才会这样做?”

北信介紧了紧拳头,话语间骤降的温度让谷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经心理医生判定,宫侑在紧急状态下为保护自己而分裂出了第二人格,也就是所谓的“宫治”。

“他假想‘宫治’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参军,是稻荷崎第11编队的队长。而他独自架势母舰去往β9星球的原因是高层向他发送了‘宫治’的位置派他前去接人,他们需要‘宫治’手里的情报。虽然找到了‘宫治’,但返航途中遇见了未探测到的黑洞,母舰右翼被卷进漩涡,侑想把‘宫治’所在的左翼发射出去,可自己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时被‘宫治’塞进了救生艇。”

“那么‘宫治’这个人……”

“不存在,稻荷崎第11编队也不存在,稻荷崎总共只有9个编队。”

原来是这样,谷地低下头。

 

在她负责宫侑的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个人,他本来就很少会说自己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开她的玩笑。小女孩心脏不太好,几次下来差点给他贴上流氓的标签。可她真的想去了解过他吗,明明是自己的病人,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

 

“你不用放在心上。”看出了女孩子的不安和内疚,北信介的语气有些软化,“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连我们最好的心理医生也花了三年多时间让他恢复到现在的程度,比起第一年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他已经接受了‘宫治’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事实。”

“那么只要等宫先生慢慢恢复就好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高层不会给那么长的时间。”北信介叹了口气,“明年的‘β探索’计划,宫侑已经是钦定的队长了。”

小女孩一愣,喃喃道:“可宫先生的精神状态……”

“我知道,所以上面已经批准了,”北信介转过身,谷地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低沉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

“如果这已经是侑的极限了,我们将对他实行精神切割。”

 

 

 

03.

 

谷地回到病房时宫侑已经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睡着了,仪器显示各项体征已恢复正常,手上的伤是北信介亲自处理的,没有留下疤痕。然而就算肌肉已经被迫放松下来,宫侑的精神却没有进入休息,显示脑波的那条线在屏幕上波动的很厉害。

她搬了把小板凳来,坐在他的床头。

理事长的话让她感到吃惊,精神切割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人权的彻底剥夺,相比之下或许死刑还好一些,她曾见过一个被切割的罪犯,不知道是否还能用人来称呼。

谷地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宫侑也会变成这样,成为军队所需的“战争机器”,然而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她已经过了会做梦的年纪,知道有些事仅凭着小小的个人根本无法反抗,不论宫侑是怎样的战争英雄,只要军队想要,他就必须变成这样。

第一天上班时,好奇心驱使她在网上查了查自己的病人,才知道原来宫侑就是带领那场战争走向胜利的关键人物,稻荷崎第7编队队长,赞美的语言从“战斗天才”到“冷酷的绞杀机”最后再到“英雄”这个词眼,铺天盖地的消息报道让她看到眼花,最后才发现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正面格调。

当谷地和传奇本人说起此事时,意外地,宫侑没有什么反应,她原以为依他平时的性格马上就会得意起来,然而宫侑仅仅回了句我不是英雄。

她不知道英雄这个词眼该怎么定义,只觉得赢得胜利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或许被称作英雄也不为过,于是便觉得是宫侑在谦虚。

结果被误以为在谦虚的某人又补充一句,我不想当英雄,但如果你想要我的签名的话可以给你。

她差点不知该如何吐槽这份“谦虚”。

 

宫侑的脑波依然在大幅波动,谷地小心地握住搭在被单上的那只手。

她没有见识过战场,甚至没有去过别的星球,他的传说和经历对她来说就如同遥远的星辰,仅仅停留在肉眼可见的地方,事实上却遥不可及。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这句话她曾在很多报道上见过,觉得有些夸张,可事到如今她也开始用这句话来描述自己的病人。

北信介的话给谷地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害怕是假的,不管宫侑曾为什么卖过命,他都绝非那个应该被推进手术室的人。

 

如果,如果,就算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能够帮到宫先生就好了。”

 

“真的?”

 

谷地猛地抬头,宫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看着她。天边逐渐泛起冷青色,被单像一片白色的沙漠。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没有为这句话感到欣喜或者悲伤,或许问出来的内容仅仅是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而已,仪器显示着他的心跳和呼吸都维持在正常水平,脑波也已经趋于平稳。

 

第一次,谷地直视进宫侑的眼里,过去有无数个时刻被她轻易忽略,但头一回当她勇敢地看进那双眼睛里时,才发现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感情,没有光彩,什么都没有。

他仅仅是看着她罢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他所注视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谷地无端端想到,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将被切割,说不定他还希望被切割,因为存在的虚无本身让他感到痛苦。

 

谷地垂下头,视线里只有宫侑缠着绷带的左手,它拒绝了自己,可这里是否有过哪怕一个人去接受他呢。

忽然有个念头从她脑海里跳出来,

“宫……治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视线里的左手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再无动静,空气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仿佛注入了深海的水流,良久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让谷地不禁为自己的轻言感到十分懊悔,她知道这个话题是宫侑的禁地,如果他的精神状况因此出现大变动,自己怕是要被理事长直接踢回老家旅馆当招待,但即便如此,那个念头自从出现开始就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无法散去。

——如果,如果宫治真的存在呢?

 

“别想了,他不存在的。”宫侑把脸转过去,不再看她。

“可您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谷地小声地嘟囔一句,难保不是故意的,还做好准备等待宫侑暴跳如雷的指责,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

可惜小姑娘失算了,宫侑既没有跳起来骂她,也没有动手,甚至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某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就算我这么想的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就是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记得他。”

“我用了很久向医生们讲述有关治的事,久到他们都认定我是个疯子,没有人相信,不停有人告诉我那就是我自己,所谓治不过是我的另一人格,还调出我的出生证明给我看,那种东西真的有用吗喂。”

讲到这宫侑忍不住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他转过头来看着谷地。

“你想知道治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我的家人,我的兄弟。”

不断爬升的太阳光此时照进了他的眼里,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燃烧起来,像透明的火焰。

 

“我的爱人。”

 

 

 

04.

 

那天久违地宫侑又梦见了宫治。

 

梦里的画面色彩纷呈光影斑驳,金色的芦苇,紫色的云,透明的气泡和白色的蒲公英,梦里的他方向感很明确,举步朝向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想见他,想见它,更想见他。

他忍不住跑起来,他不再是少年,步子可以迈得很大很大,肺叶被温柔的空气填满。他穿过笔直的马路,穿过半人高的草丛,穿过吱呀吱呀的棕色木桥,风卷起他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衬衣,绵密细小的草刮过裸露的脚踝,又痒又疼。他远远地看见了房顶上的风向标,心脏吹成一只鼓鼓的小气球,快要从身体里飘出来。

那是他们的家,在距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宫侑自己建的小房子,军部允许范围之外,本来不会同意的,磨了好久才批下来。结果挥榔头的时候不怎么走心,注意力在别的地方,最后搞下来马马虎虎,连露台都是斜的,不过收尾的是宫治,所以自己一点也不头疼。

 

“你知道蒲公英可以吃吗侑?”

他躺在二楼向外延展的窗台上,裸露的胸膛印着大片红痕,皱皱巴巴的衬衣丢在旁边,裤子早就不知道踢到了哪里。

宫治进来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宫侑搂着他的脖子,叫他不要讲些有的没的的废话,宫治嗤笑一声,狠狠顶了他两下。

窗台朝向西边,日落时最为精彩,无数相似却不同的暖色调光线聚集在一起,把没有尽头的大地镀上一层金色,正像被宫治抓在手里的自己的头发颜色。在那之中云是紫色的。

腹部渐渐暖和起来,然后是胃,最后是心脏,像泪水倒流回眼眶般令他悸然。

 

他第一次知道夕阳是这么美好的事物是自己硬拉着宫治要去山顶观星,结果输给了懒惰,压根儿连山脚都没走到就喊累,躺在地上不肯再走,最后两个人在芦苇丛里看了一次夕阳。

宫治的脸颊被落日照的红扑扑的,他觉得又好笑又漂亮,盯着看了好久,直到嘴巴被吻住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这么早熟啊。”他说。

“你怎么这么烦啊。”宫治回嘴。

嗨呀,宫侑不乐意了,怎么会有人无耻到又耍流氓还骂人的?他甩开宫治的手,赌气往回走,宫治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宫侑故意狠狠踩在身后那人的影子上,以此泄愤。宫治没吭声,直到宫侑走出很远,他的声音才从后面飘过来。

“我想去参军。”

宫侑吃惊地转过身,斜阳最后一点余晖此时完全沉入了大地,霎时间万千灿烂星辉点亮了夜空,宫治注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打算去参军。”

啊,宫侑想,治的眼睛也变成了紫色的。

“侑?”

“啊,啊,”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脸上,宫侑问到,“为什么想去参军?”

“因为可以去宇宙啊,侑不是也想去宇宙吗?”
“可是……打仗的话会很危险吧。”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到时候你只要逃跑就好了。”

“可是……万一治死掉了呢。”

“在侑死掉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他朝他伸出手,“我保证。”

 

 

 

05.

 

谷地拎着一把小铁锹费力地走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另一只手拿着地图。

宫侑告诉她,在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面朝西边有一颗笔直的、突兀的树,他不知道品种是什么,但总之很显眼就对了,非常好找——叙述者十分不负责地指示到。

她专门在休息日打车去到郊区,原想或许有个邻里能问问情况,结果最近的人家都离目的地四五公里远,到底是有怎样情结的人才会把房子建在这种地方啊,谷地费解。

好容易按照地图摸到了所谓笔直突兀的树下,目及所处却根本没有什么自建房,只有一片自由生长从不担心会被说束缚的野草。宫侑说房屋早被征收了,因为政府要扩建城市,让她半信半疑,毕竟这种荒郊野岭实在看不出有征收的价值。

她叹了口气,把地图收好放进包里,随即朝着宫侑说的地方挥下自己的小铁锹。

 

“我们有一张唯一的合照,埋在那棵树下,我记得应该有个盒子,不深,顶多两米,你要不要去找找看?”

 

谷地便因此踏上了寻找“存在证据”的路途。

仅此一张照片却费尽心思藏在了这种地方,虽然最开始让她感到狐疑,但在了解到宫治身份的特殊性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稻荷崎第11编队是存在的,只是由于本身执行的任务特殊性被高层隐藏了起来。

“果然是间谍吧!”谷地双手握拳比划了一下,这种事情意外地让她有兴趣。

“不是那样的啦。”宫侑数了数手里的药片,随即一股脑吞下,猛灌一通水,眉头皱了好久才舒展开,“比起间谍更像黑客吧,先行者那样的。”

“……完全不明白这两个词该怎么等同。”

“比如说几年前的‘α改造’计划,你应该不知道,简单点说就是利用病毒把α系星球强行改造成与我们星球相似的运转模样,原动力啦供应系统啦,那么能够适用于改造的病毒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呢?就是根据先到达这些星球的11编队的人员不断调查研究完成的。”

“所以宫先生之前接到高层命令去β9星球的时候也是因为……”

“是啊,治在那边嘛,上面要他手里的资料,你也知道的明年有‘β探索’计划。”

谷地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宫侑是独自回来的,那——“资料最后传回来了吗?”

“当然没有,芯片在治的体内没有及时取出,所以关于β9星球的信息自然也就得不到了。”

 

谷地挥舞着铁锹继续向下挖,太阳逐渐西沉,橘色的光线把她的脸颊印成好看的红色,她渐渐感到手腕发酸,同时感到酸楚的还有眼眶。

直到大地被染上金色的那一瞬间,她用力将铁锹向前抛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坐在树下的深坑旁,用力擦拭脸上的泪水,直到它们不再涌出眼眶。

她将“夕阳很美”留在了这片原野中,离开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06.

 

回到医院已经过了转钟,宫侑病房里的灯却仍然亮着,谷地有些奇怪,从窗口偷偷望进去发现理事长正坐在他的病床前,两个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待她换好衣服再次回到病房前时,北信介刚好从里面出来,他也看到了谷地,便点点头以示问候。

宫侑在她第一次偷望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所以看见她半夜来查房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是查看各项指标的小女孩一眼望去心事重重,让他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失恋了?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宫侑床头的小板凳上。

“我今天,去了宫先生说的那个地方,还专门带了铁锹,想要把宫治先生存在的证明找出来。”

 

宫侑愣住了,随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天哪!你真的去了?你真的去挖了?”

什么?

谷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恶作剧得逞般,此时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那些他讲述过的故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它们明明生动且充满色彩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又怎么可能会编造出那样的故事?

“假的。”宫侑呛了一下,又继续笑起来,“骗你的,小仁花。”

“11编队、α改造’计划、β9星球都是骗你的,我是因为空间站探测到异常磁场才奉命驾驶母舰前去查看,结果被卷进了黑洞。顺便一提β系星球只有八个。”

“那宫治先生……!”

“啊那个啊,不完全算是骗你吧,毕竟我曾经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的记忆,结果不过是妄想而已。本来只想逗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认真,抱歉啦。作为补偿,请小仁花吃布丁吧。”

 

 

 

 

07.

 

直到出院那天,宫侑都再没提过宫治的名字,谷地依旧每天做着本职工作,却觉得自那之后宫侑反而和自己疏远了一些,或许这样说并不合适,那段时间他们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地拉进了一点关系,而现在只是回到了在那之前的状态。

只不过宫侑渐渐变得沉默起来,有时候一个人盯着窗外发了一天的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吃药也不再抱怨扯皮。

得知自己被欺骗的时候谷地意外地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因为那些过分真实的描述换着谁都肯定会相信,而对自己叙述着那些的宫侑也会露出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子,很温柔,而且很快乐,她不能说这些幻想是否真的给他带来了损失,但至少它们曾是他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

 

心理医生批下同意书后的第二天宫侑就办理了出院手续,离“β探索”计划还有不到四个月,他必须得为此开始准备。

那天谷地推着轮椅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临上车前被贴着老流氓标签的某人张开手臂不由分说地抱了抱谷地,把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下了个半死。

 

“拜拜。”宫侑冲她挥挥手。

谷地绞尽脑汁想是否应该来点正式的告别词,结果最后只憋出一句:

“希、希望‘β探索’计划能顺利。”

宫侑愣了一下,然后小小地嗯了一声。

 

在那之后谷地再也没有见过宫侑,新的病人脾气很好,性格也很好,没有像宫侑那样的小孩子气和恶趣味。

偶尔闲暇之余她会想起宫侑告诉她的那些故事,有些太过生动让她实在没法忘记。(——那真的全部都是妄想出来的吗?)

 

四个月后她坐在值班室里,同楼层的护士里有一个是萝卜爱好者,硬拉着她一起看直播,谷地这才想起今天是“β探索”计划启动的第一天。宫侑和清水的照片全都印在液晶屏上,让谷地打从心底感到小小的高兴,不管是终于恢复常态看起来没有问题的自己的病人,还是传授自己各种知识的前辈,他们在她看来都是很了不起的人。

“真好啊。”谷地喃喃道。

 

下班时北信介给谷地传来了讯息,叫她来办公室一趟,说有东西给她。

 

“侑要我在他走后交给你。”北信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扁扁的铁盒,看起来像是糖果盒,但盖子上的彩漆早已磨掉。

“他说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替他保管好。”

谷地接过来,盒子很轻,让她不禁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我可以在这里打开吗?”

北信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她用力扣住铁盒的盖子,把它一点一点拉起来。

铁盒里只有一张照片。

仅一眼,泪水毫无征兆地涌进了她的眼眶。

 

在她曾见过的那片夕阳下,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正搂在一起大笑。





-END-



其实没写完,但宫侑说的都是实话!北北知道一切!有机会我再补完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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