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屋

能补的都补了,评论区张口就是要链接的直接删评拉黑。

【也青】Pink Mozart

*去年瞳老板《羁语》的稿子,解禁啦,全篇放出

*粉红莫扎特的梗取自《交响情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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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再后来诸葛青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或许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那时还是早春,难得晴朗的下午,金色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在地板上形成一大片丁达尔效应,看上去毛茸茸的。

他正在弹一首肖邦的练习曲,弹的投入,蓦然刮起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户,一瞬间将窗帘吹得鼓鼓的,大片湖蓝色尾帘儿呼啦作响,像女孩子蓬松的礼服裙边,卷出一串漂亮的圆弧,伴随着他手底下一长串连音,如同清澈的流水荡在玉石间,叮叮咚咚的,将每一个音符都用金色的细线连在了一起,最终落定一个完美的和弦音,终了。

他缓缓抬起手,在短暂地舒了一口气后,用力打了个喷嚏。

“阿嚏!”

“噗。”

诸葛青诧异地抬头。

被钢琴挡住的地方、原以为空无一物的窗边坐起来一个人,穿白色帽衫,翻领儿露出来一根线头,阳光倚眷着他好看的脸,黑色马尾扎在脑后稍微有点乱,头顶上掉了片粉色花瓣,估计是合着刚才那阵风吹进来的。

诸葛青吓了一跳,心想这间练习室从他入学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过,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个人?

他刚准备开口,对方就先鼓起了掌。

“Bravo.”

 

阳光中,青年眉眼温柔,粉色花瓣在头顶一颤一颤的。

 

 

 

后来诸葛青才知道这人是隔壁指挥系的王也,比他高一届,据传闻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只不过随意懒散的性格在老师那儿褒贬不一,刚入学就自己组建乐团,之后还像模像样地办过几次公演,姑且算是个风云人物。

不过这都是诸葛青入学以前的事了。

 

大二时王也去往维也纳进行交流,那会儿他作为新生刚入学,去申请自由练习室的时候被排到了这间,最南面,朝阳,窗外种了樱花树,据说春天可以看见一小片绯红的云。

他好奇自己一个新生怎么能申请到单人练习室,结果教务部老师说,这间原本还有另一个学生在用,只不过现在出国了,等一年多回来以后他们就得共用一间,到时候如果他想换单人的,就要再去申请。

不管怎么说,诸葛青都觉得自己走了大运,一年后的事情就一年后再去考虑,至少他现在可以自由地安排练习时间,不必担心别人的需求,偶尔遇上期末修罗,还可以在练习室通宵半宿,第二天再回去洗澡。

慢慢地,练习室变成了他第二个归宿,一年半的时间,他不仅在这里安置了睡袋、沙发和毯子,还有冰箱和小奶锅,甚至更过分的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添个衣柜了,可惜衣柜还没到,他的“室友”先回来了。

诸葛青看着王也神情微妙地拿起那个粉红色小奶锅,内心有如一千人在演奏卡门序曲,云卷翻涌,波澜起伏,像CCTV里主持人即将登场,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学长,我请你吃饭吧。

 

他俩随便在门口找了家川菜馆子,点了份跳水蛙,一盆酸菜鱼,再加一毛血旺,吃的嘴巴通红,嘴里冒泡,嘶嘶哈哈直喘气儿。

王也不知从哪摸出来个老年人水杯,里面还泡着枸杞,咕噜咕噜猛往胃里灌水,心想他这个学弟可不得了,是不是因为以后要跟他共用一间练习室了所以心有不爽,以泄私愤呐。

而诸葛青一边往嘴里送食物,一边跟人寒暄,一边还忙着打鼓,心想他把练习室捣鼓成了那个鬼样子,不知他这个学长有没有生气,万一被赶出去了怎么办,现在正是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练习室几乎申请不上啊。

俩人各怀鬼胎地吃完了这顿饭,揣摩对方心思有如走过十八个弯路,一不小心吃太多,回去屁股着火,坐在马桶上痛腚思痛。

第二天王也拎着一盒红茶小蛋糕去主动示好,结果在门口遇见了端着两杯星爸爸的诸葛青,他们大眼瞪小眼,最终在练习室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茶时间。

 

再后来他们已经熟到摒弃了学长学弟这样疏远的称呼,以老王老青作为替代,有次王也从同学那儿借来一架投影仪摆弄,诸葛青下了课回来,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俩人拉上窗帘,对准钢琴背后那面空白的墙,找了部电影出来看。

他们窝在沙发上,这是当初诸葛青置办的小沙发,现在两个人坐一起稍微有点挤,王也从包里掏出一大袋家庭装薯片,撕开同他分享。

他们复又讲起当年初见时的印象,诸葛青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把我赶出去的。

王也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薯片塞进他嘴里,想了想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有点奇怪,忍不住吐槽说明明是我在担心你因为以后不能独占练习室了所以生气呢。

诸葛青听闻立马原地起跳,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薯片渣子,大声抗议:“我是那样的人吗!”

王也从旁边盒子里抽出纸巾给他擦嘴,边擦边说注意素质注意素质。

电影最终在他们的打打闹闹中结束,黑色幕布降下,滚落出一片长长的staff名单,诸葛青的脚还搁在王也腿上,胳膊从沙发边上垂下去,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节拍器,一声清脆的“叮”顿时撞入空气。

 

王也想起他真正意义上初见诸葛青的时候,一首肖邦像清冽的泉水卷携着新生的气息破开坚冰与土壤,带着一串轻巧雀跃的辅音翩跹而至,揭开了他春天的序章。

 

 

 

1

 

新学期伊始,各大社团及乐队纷纷开始活跃起来,王也也不例外。

大三下学期课业比较轻松,很多学生都有大把时间泡在乐团,王也每天去乐团转一圈,回来待在练习室里研究乐谱,顺便调侃调侃被课业和自主练习压榨的诸葛青,乐此不疲。

 

当初他一手组建的Windy乐团早已从民间草根跻身进了学校八大乐团,连诸葛青都去看过几次公演,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就是首席小提琴手,相当飒爽的女孩子,一看就撩不动。

另一个则是他大一时,在新年音乐会上听的那首压轴的《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作为学生作品来说相当优秀。用低沉的和弦音作为开篇,一下一下,宛如钟声敲响回荡在整个演奏厅里,提琴和圆号相继交错编织成一柄长弓,富有张力的琶音仿佛搭在上面的箭,稍一松手便从那黑白键盘上飞出,狠狠刺中了心脏。

这首拉二当时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日后每每想起时,都仍会有种身临现场的感觉。

就像每个浪漫派小提琴手心中都存有一首《门德尔松e小调》,诸葛青也渴望着能有一天与某支乐团合奏出属于他的拉二。

 

“诶?我还以为你最喜欢的会是肖邦呢。”某次王也听闻后说道。

他上上周寄的东西到了,诸葛青跟他从门卫室哼哧哼哧抱回来几个箱子,一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乐谱。

这会儿他俩坐在地板上,王也一本一本地整理,诸葛青背靠着沙发喝水,偶尔接过王也递来的一叠谱子,听从指示按照姓名排布在书架上,码的整整齐齐。

和他本人懒散随意的形象相去甚远——诸葛青偶尔好奇地翻开内页,便看见王也排布在五线谱间的脚注虽密,笔迹却相当工整漂亮,也不知道小时候都描了多少字帖。

他踮起脚尖,把德彪西的《欢乐岛》塞进书柜最左侧,听见王也的话时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跟我导师说的一模一样”。

事实上不光是他导师,很多人、甚至一些专栏评论家,都在听过他的钢琴后认为这种轻快灵动的风格,带着独具一格的编排方式,非常适合演奏肖邦优雅而精致的小品。而他的肖邦确实弹得最好,大片色彩斑斓的音符奏出明快又浪漫的曲调,细腻的踏板效果仿佛油画上的透明与不透明覆色的交盖,铺成出丰富的层次感。

“虽然听起来是很好啦。”诸葛青坐在钢琴前,轻巧地拨下一长串连音,“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不同风格。”

“哦?”王也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头,“比如?”

“比如俄罗斯人深沉而厚重的感情。”诸葛青闭着眼睛做了个陶醉的模样,身体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有点滑稽。

王也被逗笑了:“可我觉得你和肖邦相性最好,就像那个……”他假装沉思了一下,随后打了个响指:“‘花丛中的大炮’。”

“是‘钢琴诗人’!”

春天的风卷起一串笑声,窗外的樱花渐渐掉落,绿色枝芽抽条新出。

 

先前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天气变化依然随意,有天早上还能看见太阳,晚上就下起了雪。

俩人都不想感受冷冷拍在脸上的滋味,于是蜗居在练习室,王也用粉色小奶锅煮泡面,切了一个西红柿,打俩蛋进去,还随手加了把小葱,闻起来宛如添了罂粟壳的底料。

他们坐在地板上吸溜吸溜地吃,CD机里放着上世纪的摇滚乐,碟子是王也的,诸葛青十分不懂,他一个从小学古典乐长大的人,怎么偶尔还喜欢听个摇滚。

遂谈起王也当年学钢琴的光景,据本人说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了,可从来没听他弹过,问能不能给人表演一段儿,王也洗干净手,说好啊。

 

诸葛青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王也坐到钢琴前,或许是外套的缘故,背影看起来有点肿,像一只白色的熊,诸葛青憋着气偷笑。

白色大熊将手覆于键盘上,随着一帘舒缓流畅的中低音旋律,诸葛青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舒伯特小夜曲》,平稳的和弦像树林间穿梭的风,时而低沉,时而轻快,自由随性,如墨的夜色晕染开天空,皎月当空,晴朗的明星点缀在周围,树梢亲昵的低语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他稍稍偏过头,看见窗外昏黄的路灯下,白色雪花和碎樱一起片片飘落,彷若那黑白键盘间流淌出来的音符,纷纷扬扬捻进了心里。他觉得或许是刚刚吃的面太热乎的缘故,又或者是室内温度恰到好处,胃里暖烘烘的,像香气沉进了骨头,以至于日后每每回想起这一晚,都觉得格外奇妙。

他望着王也宽厚结实的后背,马尾搭在肩膀上一颤一颤的,像心脏被撑开了一个小洞,直到最后尾音遁入无声良久,才想起来送上一句bravo。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诸葛青说。

王也转过来,依然弓着背,像一只白色大熊,“初恋对象?”

诸葛青忍不住想笑,“对。”

“真的假的啊,”王也摸摸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有我帅吗?”

这下诸葛青彻底破功了,他噗地一声笑出来,无视王也当当当当敲下一串高音抗议喂你太伤人了啊,偏过头去捂着嘴巴,最后好不容易稳住,转过脸来时眼里都泛着晶莹。

“快别闹,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王也顿时很想搓他的头,诸葛青却自顾自地说起来。

 

小时候去哪里参加一个钢琴比赛,选了一首技巧性很强的莫扎特练习曲,本以为自己弹的足够好,最后却只拿到了第二名,输给了一个弹舒曼的男孩子,姑且把他称作A吧。

对于惯常使用卡农或赋格处理旋律,而少有装饰音添补的舒曼曲风,诸葛青小时候是很有一点不感冒的,可这个男生即便没有展现出比他更精妙的弹奏技术,却毫无疑问夺得了冠军。

那些简单却不失亮丽的音符跳跃着联动着谱成绝妙的曲调,在不断递进、追逐、遁走中画出格律的圆环,节奏和拍子的重音相继交替落下,韵律仿佛不再有惯有的重量感,它可能是一阵缱绻的风,飘逸随性,又可能是阳光下粼粼的水波,温柔可人,而在轻柔与灵动之后,几个重音接踵而至,强大的压迫感一瞬间又揪紧了他的心脏,让他除了bravo再也讲不出其它。

从那时开始,他的世界里再也不只有自己的音乐。

他坐在观众席上听完了全程,看着台上那个小小的、比自己稍胖一点的男孩子鞠躬致谢,就像一只小熊。

他输得心服口服,比赛结束后跑去跟人家握手,A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我记得你,”他说,“用技巧弹奏莫扎特的小朋友。”

小朋友?诸葛青差点吐血,这话由你来说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A无视他想翻白眼的冲动,握住他的手上下晃动:“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选莫扎特诶,莫扎特可是粉色的哦,光有技巧是不够的啦。”

这话听起来就更想让人吐槽了。

最后,诸葛青只好用正常人的方式表达自己对A的敬佩。

“下次一定会赢你的。”

“下次再说吧,我可能不会再参加这种比赛了,”A捏捏他的手指,“总之你好好加油,等我成为超厉害的指挥家,就找你来合作钢琴协奏曲。”

“你想当指挥?”诸葛青有点讶异,明明钢琴弹得这么好。

“嗯。”A点点头,“我这么帅当然要当指挥了。”

诸葛青终于大翻白眼。

后来他确实没有在其他比赛中再见过A,甚至许多年过去了才想起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故只能用A作为代称。

 

诸葛青讲到去跟人家握手就停住了,之后的回忆自个儿沉浸了一下,末了抬头瞪了王也一眼,后者浑身一激灵,说干嘛。

“没干嘛,就觉得你偶尔恶劣的个性简直跟A一模一样。”

王也立马举起双手喊冤:“哎,讲讲道理,你这是迁怒啊。”

诸葛青收拾小奶锅去洗,没有理睬他,出门后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不过,能将简单的曲子弹出如此自由多变的韵律,你俩也是一模一样。

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2

 

北方的春天没有那么稀薄,挨过几场冷雨,熬过几次降温,在不断脱秋裤穿秋裤的兵荒马乱中,温暖的南风从更遥远的大陆吹来,悄然而至。

 

连续爬升的温度逐渐将整座校园厚涂出不同层次的绿色,诸葛青的衬衫纽扣已经解开到了第二颗,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女孩子用的发夹,把刘海连带着旁边的碎发一同别了上去,让小风对着他光洁白亮的脑门儿吹。

夏日的真谛就是坐在空调房里吃西瓜,王也出门前告诉他冰箱里还有半个西瓜,让他午觉起来后记得吃,诸葛青扎在睡袋里,像一条巨大的蓝色毛毛虫,迷迷糊糊说好。

 

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冰西瓜的事,掏出乐谱坐在钢琴边练习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怎么都不对味。

要说诸葛青比较不擅长哪个作曲家的音乐,那就是莫扎特了。

说来也怪,他从小到大总爱在女孩子中周旋,按理来说应该非常擅长这种明快优美、乐观青春的钢琴曲才对,可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抓不住莫扎特的感觉。

明明肖邦就很擅长啊——诸葛青叹了口气,难道真是花丛中的大炮?不不不,他赶紧把王也从脑海里丢了出去。

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当年A说的那句话——“莫扎特是粉色的”——这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明白。那时他已经学会了技巧之外的东西,是感情,用心去体会莫扎特的钢琴曲,每一个音符都填满恋爱般美好的东西,晶莹剔透的旋律如同心动时肚子里翻飞的蝴蝶。可同样地,那时他也已经明白了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于是更加感受不到了。

诸葛青沮丧地把下巴搁在黑白键盘上,伴随着“咚——”的一声杂音,琴架上的莫扎特K448还只停留在第二页。

他闭上眼,想体会一下这种阳光落于心间,或是蝴蝶在女孩子优雅的大裙摆间飞舞的感觉,结果却在两分钟后琢磨起了要王也带份煎饺回来吃。

诸葛青啧了一声,睁开眼,捞过手机遵从本能给人发了信息。

其实他也不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女孩子的漂亮、伶俐、小巧、可爱他都很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但那种——仿佛第一次听见少年A弹奏舒曼时的心动,却再也没有遇到过。

那句“初恋”虽然是个顺水推舟的调侃,却也藏着他半分真心。

粉红莫扎特仿佛一个永远不会解开的咒语,锁在他心底的荆棘园深处。

 

王也拎着煎饺推开门时看见诸葛青正在脸滚键盘,十分奇幻。

“怎么了?”

他把煎饺搁在钢琴台子上,打开包装盒,抽出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送进他嘴里,诸葛青腮帮子鼓成了一个小球,随着咀嚼上下晃动,他用力咽下去,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可能要留级了。”

王也吓了一跳,他清楚地记得诸葛青可是年年拿全额奖学金的学生,不光在老师那儿口碑极好,天赋加上努力,如果说是这届钢琴系最杰出的学生也不为过。

优等生诸葛青像咸鱼一样趴在琴键上,挣扎着伸出一根指头,颤颤巍巍指着架子上的琴谱。

“我弹不出莫扎特的感觉。”他说,语气里有种我要死了的感觉。

“怎么会,”王也给自己喂了个煎饺,“你应该很擅长的嘛,OG,莫扎特可是粉色的哦。”

诸葛青愣了一下,手指顿在空中,有些惊讶地看着王也,甚至忘记反击他的调侃。

“这是什么约定俗成的常识吗?”

王也把嘴里那口煎饺咽下去,回答:“不是吧,就我自己的感觉,怎么了?”

“没有,”诸葛青摇摇头,眼底浮上一层笑意,“只是想起来以前也有个人这么说过。”

“……老青,你到底有几个初恋啊。”

“这个是白月光!白月光不行吗!”

好好好,行行行,王也又往他嘴里塞了个煎饺。

“那就想着你的白月光弹。”

“不行,”诸葛青顿时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手举过头顶,“白月光在遥远的……”

“快住口,这种故事不符合通俗明快的爱情风格。”

 

最后关于莫扎特的讨论彻底不了了之,倒是王也说起来自己最近可能会比较忙。

整个六月都是属于毕业晚会的,作为八大乐团之一的Windy,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排进了公演名单,曲子最后选定是《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诸葛青莫名觉得很适合王也的个性,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充满魅力的旋律,只不过——

“Allergo Con Fuoco.”诸葛青念出那本乐谱的封面。

Allergo Con Fuoco,《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奏鸣曲式的热烈快板,被称为极端雄壮的“思乡曲”,前半段由圆号、长号、小号吹奏出气势宏大的e小调,后半段则变为长笛和小提琴的回转连动,其中穿插着抒情柔美的单簧管旋律,在不断地转调中最终完成一个辉煌的结尾。

他回过头,看见葛优瘫在沙发上的王也,戴着耳机,吃着西瓜,腿伸的长长的,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王也突然问。

“我靠你不是戴着耳机?怎么听到的。”诸葛青大惊。

“不要小看指挥的耳朵啊。”王也得意地挥挥勺子。

诸葛青隔着眼皮翻他一眼,问什么时候的公演。

“22号,”王也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要来吗。”

诸葛青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没看过他的公演。

先前他虽然因为送饭或忘带练习室钥匙等原因去过几次演奏厅,坐在后排,把自己淹没进没有灯光的地方,然后趴在前排座椅背上安静地看王也在下面指挥训练,他能听出他对旋律的掌控十分精妙,甚至可以说是独特,但练习通常都是一小段一小段,所以完整的曲目和公演他确实没有听过。Windy乐团至今给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大一上学期新年音乐晚会上那首深沉的拉二,想到这儿诸葛青突然有点好奇,如果是王也的话,不知道会把这首拉二解读成什么样。

依他们现在的关系,没去听过公演确实很不应该,诸葛青难得开始反省自己,反省着反省着突然发现——不是他不去听,而是Windy乐团从开学到现在一次公演都没办过!这能怪他?

诸葛青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捋平心情,刚准备挤出个“要去”,就见王也放下西瓜,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票递给他。

“喏,给你的。”

诸葛青接过来一看,乐了,还是内场VIP座,不过——“过两天网上不是会有门票放出?”

王也讶异地看他一眼。

“你打算等那个?”语气很像听见一个学钢琴多年的人问什么是琶音,“你是不是没见过毕业晚会抢票的架势?”

“……是。”

“跟新年晚会差不多吧。”

真的假的啊,诸葛青想。

他往年票都不是自己搞的,只听说过很恐怖,这次福至心灵打算感受一下大众阶级的生活。

三天后,当他看见网上购票通道显示放行时毫不犹豫地按下左键,五秒钟后显示票已抢光,他默默地把手从鼠标上移开,心想老王可真是个神仙。

 

 

 

22号当晚,离公演开始还有近一个小时,会场门口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诸葛青站在人群外,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不乏一些穿着非常正式的人,他猜测或许是专栏评论家。

早在一个月前节目单定下来时,有关毕业晚会的特别周刊就已经开始发行了,其中Windy乐团占据了相当大的版面,毕竟今年这只乐团的原常任指挥王也回来了。

一个指挥决定着一只乐团的风格,换言之即为灵魂。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色底子烫金的票看了看,随后找到内场专用通道,进去前思索要不要给老王买把花,可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他又不是来看女朋友表演的。

王也他们乐团在节目单上排最后一个,或许是考虑到下半年一直都没从事过什么公演的缘故,连带着最后的安可曲也一起分给了他们。

诸葛青拿着节目单,有点好奇最后的安可王也会选择什么曲目。

 

待时针终于走到七点,人已全部坐满,整个大厅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在短暂的黑暗之后,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橙色壁灯和顶灯将背景里一片巴洛克风格的装饰凸显得华丽而不失韵律,给人一种相当舒服的流动感。

这场晚会终于在此时此刻揭开序幕。

 

整场停下来几乎没有什么意外,不管是抒情悠扬的单簧管协奏曲,还是华丽热烈的小提琴协奏曲,每个乐团都在用他们最好的方式为毕业生送上临行前的祝福。舞台的幕布开合几次,台上的人员换了几批,最后终于迎来了Windy乐团的落幕终章。

诸葛青看着逐渐暗下去又亮起来的壁灯,无意识地紧了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王也走上来时,一身黑色西装完美服帖出他匀称的身材,马尾束在脑后非常规矩,大概是用了点发胶,诸葛青猜测。

他向观众席方向鞠躬致意,起来后转身站定,面朝乐团,静默三秒后,先起的右手带动指挥棒蓦然挥下,在那一瞬间,诸葛青就感到自己被杀死了。

 

热烈,自由,滚烫,奔放,却又无比干净,纯粹,像一记重锤带着无可避免的力量砸在了他的心脏上,弦乐的高音合奏凸显在外,几下急促的收拉后,迎来管乐的中低音澎湃而出,清晰的主部旋律如同气势磅礴的洪流河川,像黑珍珠号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驶向世界尽头,又像巨大的南极破冰船自上而下硬生生砸开坚冰。

他无端端想起这首交响乐的另一个名字,《自新世界》。

他抬起头,看着台上的王也,黑色指挥棒在他手中仿佛一根魔法杖,咒语和精灵都缠绕在上面变成一串彩色星尘,挥向哪里,哪里便落下一阵绝妙的重音或停顿。

随着他左手渐渐划出几个慢弧,柔美的单簧管自成一条旋律流出,雀跃又清澈,仿佛林间洒下的阳光,又如同小兔子在草丛间竖起一双雪白的耳朵,仔细听听,又蹬着小短腿钻进另一簇草丛。

方才波澜壮阔的提琴敛了气势,轻巧地在几个停顿间插进一两枚可爱的低音。一串圆弧在王也的指挥棒尖交叠出现,掌控拍子的左手短暂地浮空几秒,仿佛在抚摸钢琴键盘,自由多变的旋律从指尖流淌出来,恍惚间,诸葛青仿佛看见细碎的阳光落下在他的肩头。

而在这一小节抒情之后,整个的风格又回到了先前的快板,多变的旋律仿佛一串被自由组合的立体拼图,每种乐器奏出来的音色曲调都被施以魔法,在王也的指挥棒尖幻化成一只又一只充满魅力的精灵,它们时而清澈如流水,时而温柔如月光,时而轻柔如羽毛,时而可爱如夜风,低沉厚重时像轮船巨大的涡轮在海里搅出滚滚暗潮,激昂热烈时又仿佛高高的瀑布飞驰而下,击碎整个湖面。

这自由热烈极富侵略性的曲风宛如一柄长刀,轰轰烈烈大张旗鼓地撕开他的世界,闯进他心底的荆棘园一顿乱砍。

直至最后的重音落下,这个辉煌的乐章终于画上完美的句号,诸葛青才恍然惊醒,甚至发现自己掌心都浮着一层薄汗。

整个演奏厅在静默了数秒后轰然响起热烈的掌声,王也转过身,朝观众席深鞠一躬,起身时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内场,诸葛青埋没在黑暗里,感到喉咙吃紧,整个胸腔都在回荡着刚才的交响乐,他不知道王也有没有看见自己,只在他转身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小声说出一句。

“Bravo.”

 

最后的安可曲王也选了《卡农与吉格》,相当简单的旋律,却因为魔法师恰到好处的指点而变得有所不同。

经历过方才的雄壮热烈,此时的寂静辽阔,就如同初雪后的阳光,照在白色原野上闪闪发光。

 

他将手指轻按在胸口,仿佛在心间画下一个全休止符,承载这四拍的悸动。

 

 

 

3

 

在那之后诸葛青顺利结束了专业课考试,当晚拎着两小罐啤酒和一大桶炸鸡跑来跟王也庆祝。

“不用留级啦?”王也调侃他。

“呵,开玩笑,老子可是A+。”

王也好奇:“你最后究竟是怎么搞定那首莫扎特的?”

“嘿嘿,秘密。”

诸葛青这会儿喝了酒,脸上浮着一小层薄薄的红晕,看得王也很想伸手摸一摸。

“说起来,你学校定好了吗?”

“嗯,”王也点点头,“在巴黎。”

好远啊——诸葛青想,仰躺在沙发上没有吭声,王也捻了个薯片,沾上不知道哪来的千岛酱,塞进他嘴里,诸葛青机械式地咀嚼两下,然后愤然跳起:“这什么黑暗料理!”

王也装模作样地躲了躲他捶过来的小拳拳,结果看速度越来越快赶紧包住他两只手,握在掌心,王也的手掌宽厚温润,诸葛青被磨得没了脾气,更主要的是他现在心跳好快,只能悻悻地放弃,躺回自己那边儿的沙发。

这次倒是王也先开了口:“你呢?”

诸葛青张开嘴,顿了顿,半晌又闭上,只浅笑了一声,“还不知道呢。”

王也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原以为这个人从小学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全部的人生呢。

“不说这个了,”诸葛青坐起来,拿起小茶几上的啤酒,碰了碰王也那罐,“我想想是怎么说的来着……bon voyage?”

王也笑着和他碰了杯,“我还没走呐!”

“也快啦,到时候记得多发点朋友圈哦,不要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哦。”

“这是什么老母亲般的发言。”

“哈哈哈。”

 

 

 

那是只属于诸葛青自己的一个夏天。

王也在毕业晚会上的表演实在太过惊艳,以至于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许多评论家指出,比起他早期的自由式风格,现在更添了一种把控力在里头,而抒情方面,王也也比以前表达的要更加细腻更加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不知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有人甚至这样开玩笑道。

这场公演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成功,许多优秀乐团都在演出结束后给他发了实习邀请函,于是王也在挑挑拣拣一番后选定了想去的地方,六月一结束就去报道了。

而诸葛青却把自己闷在练习室里整整一个暑假。

乐谱在沙发旁堆了一摞又一摞,其中间或夹着几本语言考试的书,还有欧洲音乐学院的宣传手册。

偶尔练习结束了,外面太热,他懒得出去,便在空调房里用粉色小奶锅煮泡面,却怎么都煮不出王也当时的味道,给人发个短信去问问,结果等到泡面都吃完了才收到回复,不过大抵也都是些废话。后来诸葛青彻底放弃了研究如何煮出充满王也式味道的泡面。

 

他趴在小茶几上看书,看着看着思想抛锚,又想吃冰西瓜,掏出手机准备给王也打电话时才想起来他不在学校,于是愈发觉得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短短四个月留下的记忆竟然浓稠到如此地步,甚至让他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开始反反复复想念王也,也不知道过去一年半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下巴搁在书上,天终于将将暗下来,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溜进来,诸葛青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阵开门声,他下意识恢复了清醒,但上下眼皮还是黏在一起分不开,于是没有动,直到一只宽厚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揉在了自己头上。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呗。”

诸葛青偏过脑袋,看着王也蹲在自己旁边,把桌上的文具和书收拾好,然后掏出一个西瓜塞进冰箱。

“……老王你是什么下凡的神仙吗?”

“啊?”

王也显然没听懂他这话,转过来求证时诸葛青又不吭声了,于是伸手打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结果诸葛青却死沉死沉不肯动,半晌小声问了句实习还顺利吗。

王也愣了一下,随即低笑了一声,干脆挨着他一块儿坐在地板上。

“就那么回事儿呗,你呢,练习顺利吗,还有没有遇见粉红莫扎特的诅咒了?”

诸葛青笑起来:“没有啦。”

“哎呦,看来白月光普照心头啊。”

“屁啦。”诸葛青开玩笑地捶了他两下,然后慢慢安静下来,最后小声说了句,“只是觉得自己还差很多啊。”

 

在听了那场王也的公演后他就知道,自己或许还差的远,就像他第一次听见A的钢琴一样,王也的指挥带给了他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却对诸葛青有着致命有趣的吸引力。

想要感受得更深一些,想要倾听得更多一些,想要在这个人身边待得更久一些。所有这些情绪都被写成曲,谱成乐,用黑白键盘做印证,连绵在指尖仿佛永远不会中断。

——你真是太犯规了啊,王也。

 

被默默控诉的人毫不自知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兴致勃勃地说起另一件事。

“新年公演——”

怎么就跳到新年公演去了,诸葛青纳闷。

“我想和你合奏拉二。”

诸葛青猛地睁开眼,王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不是你自己之前说很想和乐团合奏一曲属于自己的拉二吗。”

“我知道,可是……”

“不要想那么多啦,”王也又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放心照你的想法去弹就好了,我也很想听听你的拉二。”

“弹飞了你负责哦。”诸葛青开玩笑说。

“弹飞了我负责啊。”王也倒是坦荡。

诸葛青愣住了,随后轻笑出声。

他仿佛又感受到那天落在心间的一片全休止符,留出四个拍子的空隙,填下悸动的旋律。

 

再后来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诸葛青照常每天去上课下课,回来练习;王也继续实习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在秋风冻耳朵时跑回了练习室。

他们偶尔也会在休息时分享同一只曲子,然后就其中旋律和情感的部分进行讨论;而更多的时候还是像曾经那样,占据他们各自的领地进行练习。

之后为了准备新年公演,诸葛青开始每天去演奏厅报道,不久发现Windy乐团那个撩不动的首席小提琴手居然是王也的发小,让他好一阵嫉妒。

 

日历在一天天中飞快地翻过,到了十二月三十一号晚,离晚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场中已是座无虚席。

诸葛青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公演,但却是第一次和乐团合奏,难免有点紧张,站在后台整理袖口时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捞了过去,他疑惑地抬头,王也正专心扣着他手腕上的袖口。

“紧张吗?”

“有点儿。”

“那……讲点有趣的事?比如你那个男孩A和白月光,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关心这事儿干什么。”

王也又理了理他的西装领子,“我就是好奇嘛。”

“哎呦,”诸葛青乐了,这世上还能有让王也好奇的事,新鲜,想了想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老王,你有过心动的感觉吗?”

“有过一次。”

“诶——,”诸葛青顿时有些惊讶,“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听见你弹肖邦的时候。”

诸葛青仔细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王也已经整理好了衣服,手边精致的套袋里装着他那根有如魔法杖的指挥棒,他无端端想起一开始他们商量安可曲时,王也说最后一首就弹你最擅长的肖邦吧。

——简直就像是在宠他,可又没有那么肤浅和粘腻,倒不如说是信任——不管弹成什么样都是他最熟悉的那个自己。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脏有些酸胀,连带着眼眶也有点酸,他想这是什么狡猾到极致的回答,抬起头,看见王也正站在他面前,依旧是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模样,橙黄色的灯光透过幕布间的缝隙落下来,打在他身后。

他抿了抿嘴,抬起胳膊,手握成拳,轻轻地、却带着不由分说的笃定拓在了王也胸口。

“那就拜托你了啊。”

王也将他的拳头整个包进掌心,举到嘴边,几乎是不可察地吻上了他藏在里面的无名指第二个指节。

“交给我吧。”

 

这场公演最终获得了空前热烈的反响。

诸葛青的拉二弹得很好,也弹得很开心。他的拉二没有那么深沉,低音演奏的部分虽然意在表达伤感,却很容易从中听出柔和的甜美,像是即便在黑暗里行走也能握住手中永远闪亮不会熄灭的星星。

而在一段肃穆而舒缓的沉思之后,诙谐的快板如同月光突然穿透乌云层,直射在海面上形成大片波光粼粼的景色,双簧管和中提琴交织在一起,跟随指挥棒的魔法,绵绵连成半透明的纱丽,在静谧的空气里被风吹起一个浮动的角,卷着飞向海中心。

浪潮掀起波澜,风向骤然改变。

指挥棒扬起,高潮的重音相继落下,诸葛青就像一只心脏做燃料的动力泵,将自己每一分每一毫都燃烧在了黑白键盘上。

——想要感受得更深一些,想要倾听得更多一些,想要在这个人身边待得更久一些。

指尖的力量仿佛是在向谁倾诉,而唯一能够听懂的那个人又以更加热烈的方式作出回应,逐渐加快的强音装饰出自由的旋律,在最终的强奏中骤然结束。

 

直至晚会结束很久诸葛青都觉得自己还在燃烧,指尖的热度降不下来,他们从之后的庆祝会上溜出来,一路打打闹闹回到了练习室。

王也脱掉西装外套,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诸葛青觉得自己像喝了酒一样,先前糖分分解太快,这会儿有些失控般的亢奋,拉着王也要四手联弹,弹得还是最早那首困扰他好久的莫扎特K448,没有拿乐谱。

王也听话地坐在旁边,结果叮叮当当刚弹两句就被人照脑袋打了一巴掌。

“你弹错了!”诸葛青大声骂他。

“哪儿弹错了?”王也很不服气。

“这儿,”诸葛青重弹了一遍,“听见没,是这样的,你刚弹得什么玩意儿啊。”还夹了一句不标准的京腔。

“这么复杂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呵,你那些交响乐总谱不知道比这个难多少倍,你不照样记得清楚的很。”

“所以我才放弃继续学钢琴的,我记那个有天赋,这个不行。”

俩人一边拌嘴一边弹琴,弹得乱七八糟,旋律合不上,拍子不到位,偏又不肯停手。

诸葛青很想笑,手速渐渐慢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王也,却发现对方正好也转了过来,在看他,眼里仿佛有光,亮晶晶的,好看极了,他手腕一滞。

下一秒,一片柔软贴在了嘴上。

 

诸葛青反应过来的时候脊背已经撞上了键盘,一瞬间杂音四下飞起,但两个人都无暇顾及此,他扯着王也的领口,用更加蛮横的力度回吻回去,唇舌交缠间甚至忍不住开始撕咬,仿佛想就这样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点什么。

他知道,他无比清楚,今天是王也在学校里最后一次公演了,而从今以后,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和他站上同一舞台呢。虽然已经决定了研究生要去他们学校,毕竟那是全欧洲数一数二顶尖的音乐学院,可这个人是王也啊,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追赶上的家伙,这么优秀的人——

 

“肯定会再合作的啊。”

王也突然松开了他,支起身子,手掌撑在他耳边发出咚的一声低音。

“不是都约好了,等我成为超厉害的指挥家,就找你来合作钢琴协奏曲,所以你要好好加油。”

他低笑一声,摸了摸身下人磨得通红的嘴唇,眼底全是温柔。

“用技巧弹奏莫扎特的小朋友?”

 

诸葛青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也。

“你想起来了?你……”

王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脸由白变红,最后干脆挡着不肯示人,便坐回凳子上,把人捞进怀里。

狐狸还算听话,老老实实靠过来,脸埋在他肩上半天嗫嚅着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你说有人对你说‘莫扎特是粉色’的时候,毕竟我就参加过那么一个钢琴比赛,也就只有你这一个对手印象比较深,联想一下就想起来了。”王也摸了摸他的背,“你呢,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

“我也是……听见你说‘莫扎特是粉色’的时候,毕竟这话我只听你一个人说过,还是原封不动一字没变,当然就……”

“认出来了还敢说是白月光啊,”王也笑出了声,嘴唇贴在他耳边说,“耍流氓是要负责的呐,老青。”

诸葛青浑身一颤,他揪紧王也的衣服,良久之后小声回答:“那就负责啊。”

 

 

 

4

 

一年半后,巴黎某街道旁的公寓门突然在清晨被咚咚咚敲响,正在刷牙的男子打开门,看见一个笑得灿烂的眯眯眼,拎着32寸超大行李箱,给他说早安。

“不是说我下周就回去了”的吐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叠扎好的彩色明信片拍在胸口堵了回去。

 

“我来兑现约定,你有没有变得超厉害?”





-END-



时隔太久写的时候听的对应古典曲好多我都忘了,只记得几个印象深的,链接放上来啦!这几首真几棒的,我听的时候真实感到笔力太弱写不出来这种美感TwT,请大噶听听看!!


-王也在毕业晚会上表演的两首:

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Symphony No.9 in E minor, Op.95 "From the New World":4. Allegro con fuoco

卡农与吉格:Canon and Gigue in D major - arr. Max Seiffert:1. Canon

-圣诞晚会上也青俩人合作的:

拉二:Piano Concerto No.2 In C Minor, Op.18:1. Moderato

这首拉二是我最喜欢的版本,李老头的,果然老毛子的曲子还是得由老毛子弹,满满的深情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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